2024年6月10日 星期一

《儀式的科學》

這種感知窄化現象,與心理學家契克森米哈伊(Mihaly Csikszentmihalyi)所稱的心流(flow)相似——那是一種全心當我們投入一項行動時,我們的心智將所有周邊細節過濾掉,好讓我們無條件地全神貫注於該經驗的心理狀態。這類「最理想的」經驗經常被稱為「自成目的」,這表示人們不需要任何外部動機或正當理由來追求它們——行動本身成了目的。

與這些經驗共通的,是失去時間感、完全專注於當下到其他事都不重要的程度,以及一種受到激勵和毫不費力的感受,如同被水流帶著走一樣——這就是「心流」一詞的由來。這種忘我的超凡玄妙感受,存在於某些最具意義人類活動的核心。

我們生活中部分最具意義的時刻是能引出心流的活動,而且確實也存在不少能獨自完成的儀式經驗能誘發這種感受,包括祈禱、冥想和持咒或是曼陀羅創作等重覆行為。但這些經驗與其他超越性經驗的共同處,在於過程中自我意識是被限制的,甚至降到消失的程度。在行動中自我變得沒那麼重要和明顯,這被視為一種幸福。甚至,從這許多例子中可清楚看出,心流狀態並不需要情緒喚醒。

相較之下,集體儀式似乎創造了一種更崇高而截然不同的經驗。在這些儀式中包含了強烈的情緒和心理喚醒,而且至關重要的是,這種情緒喚醒在參與者之間會共享並共同經歷。隨之發生的情感交流營造出一個動態系統,當中每個個人的經驗都受到其他人經驗的影響和放大,像是一千條溪流匯集成一道比任何單獨一溪流要更快、更強大的河流。當這種互動式的流動出現時,自我感覺被擴張,個人會經驗到與超越性的團體合一的感受。

涂爾幹設想集體歡騰是同步情緒喚醒的新興特質,創造出的效果大於各個部分的總和。對他來說,是整體定義了部分,而不是反過來。單一的神祕主義者會在自我中尋求上帝,集體儀式則為參與者創造出在團體中尋找自我的條件,而讓他們經驗到成為一體的超越感。

透過與其他團體成員分享他們的行動和情感,參與者感受到一種強烈的連結,直至「我」與「我們」之間的界線開始模糊。就如同我的研究對象告訴我的,「現場有數千個人,但你感覺大家合為了一體」。這是一種真正狂喜的感覺,創造出意義和一種集體的目的感,激發出個體重複體驗這種經驗的動機。

集體儀式是強大的社交技術,能夠刺激、提升並聯合個人而形成有凝聚力的團體,甚至鼓舞他們創造神話、宗教和進行其他有意義的追求。但是,與所有技術一樣,它們的用途可好可壞。如果僅談論歡騰的高貴層面而不承認它也有促進不和的可能性,那就有所偏頗了。

情緒性儀式經常被抹上意識形態色彩,被用來灌輸狂熱以及對外來者的敵意。只要想想納粹遊行、國家主義者的示威活動,或是宗教狂熱者和足球流氓的集會這類經常會走向黑暗的歡騰,便可想而知了。